當你被老闆炒了或者你炒了老闆,會做什麼?可能是立即尋找新的工作機會,可能是回家沖個熱水涼好好睡一覺再算,或者放假休息一輪再上戰場--移民家務工(俗稱外傭)卻沒有這樣的喘息時間。
由於移工被要求住在僱主家,一旦離開了便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安頓。她們的月薪只有四千多元,大部份寄了回鄉,另外的錢用在吃飯交通已花了七七八八,沒有多少積蓄。住旅館?連兩個星期也捱不下去。找中介幫忙?大部份中介只想做生意,嚴重虐傭案的主角Erwiana也曾向中介求助,結果中介只求息事寧人,任由Erwiana繼續留在僱主家受虐。
那麼,她們可以去哪裡?受到苛待要上庭打官司的,又有什麼可以支撐她們留在香港尋求公義?
移工終止合約後要瞓街 三十二年前庇護所成立
三十多年來,這間小型的庇護所成為了在港數十萬移工的後盾。白恩逢之家(Bethune House)僅由民間營運,政府沒有資助分毫。極端僱主團體及自由黨那類政黨喜歡把移工組織說成無所不能、有豐富資源去為移工撐腰,然而事實卻非如此。現在,由於白恩逢之家其中一個捐助機構改變了捐助對象,他們面臨嚴重的財政危機。惟工新聞訪問了其中一位居住在庇護所的印尼移工Hana(化名)及職員Edwina,看看這座庇護所是為了什麼而存在,對移工而言又有怎樣的意義。
香港由70年代開始大量輸入移工,當中以菲律賓人為主。為了解決菲藉家務工在港面對的問題,1981年聖約翰座堂成立了菲藉外勞事工中心(Mission For Filipino Migrant Workers ),後來由於香港擴大輸入移工的國家,中心更名為外勞事工中心(Mission For Migrant Workers),不分國藉地為移工提供協助。
外勞事工中心發現,終止合約的移工無處可去,有的只能睡在大廈樓梯底,有的睡在教堂外面,他們需要一間庇護所。Edwina表示,當時一間教會的神父的妻子非常熱心,力勸教會將部份房間改為庇護所,於是,1986年9月,白恩逢之家終於成立。後來,由於移工對於白恩逢之家的服務需求日益增加,外勞事工中心無法同時管理兩個機構,因此,白恩逢之家從外勞事工中心獨立開來,設立了自己的執委會,從此兩個機構分工合作。
除了有瓦遮頭,庇護所還有什麼作用呢?
移工遭暴打後無處可逃 繼續送小孩上學做家務
如果不是有外勞事工中心和白恩逢之家,Hana大概現在還留在僱主家中。
Hana五年前來香港打工,同一個僱主。聽起來好像很美好,但實際上卻是無奈中沒有其他選擇。半年前離開僱主的家,是因為僱主打了她。訪問當天,她拿起朋友送的電話開了相片給我們看,相中的她面部腫起了,腳上有一塊瘀青。
因為犯了小小的錯誤,僱主對她拳打腳踢。這不是僱主第一次打她,但她之前從沒有向別人提起。僱主一直把她牢牢地控制住。電話只能用來打給僱主,只要一打給其他人就會被罵。被僱主發現她與其他人交談,又是一頓責罵。「有時出街買嘢要排隊,遲咗返去,佢會打電話嚟催,叫我15分鐘之內返去。」Hana回憶道。
來了香港這麼多年,她和社會仍然隔絕,從來沒有放假。「我一毫子都冇,就算有假放,又可以去邊?」五年裡,她沒出過一次糧。每次僱主把薪金存入銀行後,就會著Hana把錢都提出來交給她。Hana攤開手指來數,這麼多年她只向家裡寄過七、八次錢,每次都是向僱主借來的。「第一次寄咗一千...一千八,第二次寄咗千八,最近寄咗兩千。」
一切都讓人難以置信,即使不是冷血的人也會忍不住問,為什麼你不走?而Hana不打算追回那五年損失的工資,沒有辦法,每次她從銀行收到錢,也有證有據,惟獨是僱主拿走錢的那刻,沒有誰可為她說話。可悲的是,她不追討這筆巨款,才反而令人無法不相信她是在說真話。說謊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好處。等到完結了個案,Hana打算回鄉去,陪伴多年沒見的家人。會不會再回來香港,她現在沒有答案。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次僱主施暴的傷痕太難掩飾。翌日,送小朋友上學時她被同鄉追問,她含糊其辭。回到家裡,抹門,又被同鄉撞見,追問那傷痕是怎樣一回事,Hana禁不住追問,道出了事情始末。同鄉為她的傷口拍照,又給了她外勞事工中心的電話,同鄉再三鼓勵再加上似乎有了救命稻草,Hana終於逃離僱主家,入住白恩逢之家。
案件歷程一年半載 受虐者在庇護所裡重建自信
初初來到庇護所,Hana以為這是中介訓練中心之類的地方。「我覺得好奇怪,點解會有咁多唔同地方嘅人。」住了半年,她慢慢理解到這是一個怎樣的地方,起碼,在這裡她可以想坐哪裡就坐哪裡,可以聊天而不會被阻止,體重由初時僅僅45公斤增長到稍為合理的60公斤。除了食物、住宿,白恩逢之家提供更為重要的元素:社群互助。在互助之中,移工不僅學懂處理自己的個案,還可以重新活得像個人。
對於一個長期遭受惡劣對待的人來說,精神療癒是重要的一部份,在庇護所裡,同鄉或是不同鄉下的同工的接納支持,讓人有空間重新建立自信。社群是一種有機的東西,不會因為設立了某些條條框框就自然生長,弱弱可以相殘而不一定會相挺。帶著基進的運動視角,白恩逢之家令居住者自我培力,不少曾在這裡得到援助的人日後成為了移工運動的一員。經典的一個例子,現時香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印尼移工組織「印尼移工協會(ATKI, Asosiasi Buruh Migran Indonesia di Hong Kong」,就是在15年前由白恩逢之家的住客自發組織而成。(相關內容可見日後另一篇報導。)
要不是這樣一個有生命力的環境,居住者很難捱過處理案件那段時間。因為,那段時間可以很漫長,長得令人誤以為沒有完結的一天。
一般來說,處理勞資糾紛個案需要四至六個月,刑事案件則視乎案情,而一旦勞資糾紛案件涉刑事,勞資審裁處會等到刑事案件處理完畢才正式開庭審訊,整個過程少則半年,長則可一年甚至兩三年。
這段時間,移工不能工作。在<兩星期規定>下,如果移工在終止合約兩星期內找不到新的僱主,就要離開香港,為了留港繼續處理案件,移工需要到入境處申請延期逗留,此時,移工只能以旅遊簽證留港,拿著旅遊簽證無法打工。看到這裡,讀者或許會問:為什麼移工不可以重新申請工作簽證,一邊工作一邊等待案件處理?外勞事工中心的幹事唐曉昕表示,根據過往經驗,當移工有勞資糾紛案件在身,入境處通常不會批出新的工作簽證。
在沒有經濟來源的情況下要留港等待案件處理、上庭作證,生活就面對很大的困難,靠個人積蓄及親友接濟也很難渡過如此長的一段時間,白恩逢之家成為了移工重要的依靠。
政府不勞而獲推卸責任 庇護所資金僅捱多一兩個月
經營這樣的庇護所,租金、水電、支付護照續期的費用、交通費、飲食、準備營救行動、醫藥費、聘請職員,Edwina說,庇護所一個月最少需要十二萬經費。新年的時候,由於失去了一位主要的捐助者,他們辦了一次「 一人一利是,拯救白恩逢之家!」籌款活動。可是,現在白恩逢之家的財政仍然岌岌可危,目前的資金夠他們用到四月至五月,現在他們需要再籌募最少半年的開支才到達安全線。
一年約有600人入住白恩逢之家,人滿為患之時,常常要兩三個人睡一張床,畢竟,寸金尺土是香港的核心價值。即使這樣,庇護所還是常常額滿,要與其他宗教或民間庇護所合作,看看有沒有別的地方接收更多的求助人。
面對如此龐大的移工人口,為什麼政府不設立庇護所,或者資助白恩逢之家擴展服務?Edwina說,香港政府並非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醫院、警察不時會轉介個案給bethune house。
多年前,在一個公聽會上,移工團體的代表問到可否為有案件在身的移工減免190元延續護照,與及提供庇護所。勞福局當時的回應是,可是你可以找白恩逢之家幫忙啊。當時也在場的Edwina聽到這句,哭笑不得。
「全靠移民家務工,香港人才可以兩夫婦都外出工作,你想像一下,如果沒有三十多萬的移工,這件事如何發生?移工來香港是因為香港人需要她們啊,她們也想成為社群的一部份,希望香港人接納她們,看到她們的處境和需要。」Edwina如是說。
儘管在白恩逢之家工作多年,再離譜的個案她也見過,但她始終相信,香港還是有好人,不然白恩逢之家也不能一直經營三十多年。
捐款詳情,由白恩逢之家發出
您可以捐贈給我們的任何數額定能讓居民得到幫助:
$ 130將支持1位居民一天*
$1,000可以支持1個受助人一周*
$3,900能支持1個受助人一個月的開支*
$500元將為兩所庇護所的所有居民提供一天的住宿
捐助方法:
(1)支票抬頭 The Bethune House Migrant Women’s Refuge, Ltd.
,並郵寄至香港中環花園道4-8號聖約翰座堂 ,MFMW Limited。
(2)直接存入恆生銀行帳戶#284-8-241309,The Bethune House Migrant Women’s Refuge, Ltd
(3)親自前往香港中環花園道4-8號聖約翰大教堂MFMW有限公司捐款
如有任何疑問,請聯繫:
(1)Edwina(英文)-9488 9044
(2)Johannie/唐小姐(中文)-6306 9599
所有100港元及以上的現金捐贈都可以申請免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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