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工新聞】約訪問的時候,D先是一口答應,然後問:「我需要說我投了票給誰嗎?」
D在紐約出生,自從大學時期符合投票資格後,就一直都有投票。家人、朋友沒多討論政治,那時她覺得選舉對自己的影響似乎不大,不過投票是一件很自然的事。28歲來到香港工作,結婚生子以後留港生活至今。D在香港第一份工作是銀行職員,之後轉行投身非政府機構。為了解香港社會,她天天讀報紙,由於大學修讀科目的關係,她較為關注全球化的問題。2003年,23條立法促使50萬人上街遊行,同年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對D造成極大震撼,她開始身體力行參與香港的社會運動。
作為海外國民投了4次票,這次是她經歷過最兩極分裂的局面。
「我在美國長大,到現在仍然有跟高中同學聯絡。今年民主黨初選之前已經嘗試跟一個朋友討論,但很快就察覺到對方不願認真談。再回想到十多年前布殊發動對伊拉克戰爭,曾經與朋友來往無數電郵討論,最後卻知道對方只是想堅持立場和尋求認同,覺得這樣的討論是浪費時間。」如今社交媒體出現,令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大家都困在自己的泡沫當中,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論點,而且大家分享的新聞都是說相同的東西,他們就相信自己的想法是主流。」
希拉莉與金主關係緊密 不可能為基層人民說話
訪問開始之前,選舉結果剛塵埃落定,D捂著胸口說:「先讓我鎮靜一會……」然後夾雜英語和粵語地和記者談起來。
特朗普當選,她無法接受,但不見得希拉莉是一個好的選擇。她極力嘗試向美國友人提出討論。「不是希拉莉的人品有問題,可能她會為女性做一些好事,但她與金主關係密切,從銀行、監獄企業(美國部分監獄外判給私人企業營運)、大媒體到沙地阿拉伯皇室,這些金主與美國基層人民的利益是衝突的,她處於這樣的位置,就肯定不會捨棄金主而為基層人民說話。 」
D一口氣數出這個國家諸多問題。「對於全國各地反對警察暴力的Black Lives Matter運動,希拉莉不作一言。對於北達科他州原住民(Standing Rock Reserve)反對興建輸油管而被鎮壓,希拉莉不作一言。然後軍費仍然龐大,但其他公共開支一直被裁減。在金融海嘯之後,數百萬美國人失業、失去居所。如果希拉莉真的反對仇視女性和種族歧視,怎麼可能完全不提及這種可怕的貧困狀態?這些都是一個總統候選人應該討論的問題。但希拉莉陣營沒有,只是一直說謊和玩弄言辭。」記者回應指,人們常認為特朗普上台會引發世界大戰,但看看希拉莉的言論和決策就清楚她有多麼好戰。「根本就是!」D說。
可是,沒有人認真回應她的質疑,回音牆內的氣氛非常不友善。「你希望這個國家仇視女性嗎?」「你提不出證據就道歉及收回言論。」D感到巨大的壓力,自此決定不再在網上發表關於選舉的意見。
兩黨陣營僅靠對罵撈選票 沒有處理現實問題
造成這樣的封閉,兩陣營都有責任。D認為希拉莉陣營的策略不思進取,只不過是依賴特朗普的負面形象來獲得選民肯定。「特朗普仇視女性,特朗普種族歧視,特朗普仇視女性,特朗普種族歧視,特朗普仇視女性,特朗普種族歧視……好像你一直重覆重覆,希拉莉就沒有任何不妥,只要說特朗普的不是,就不用正面回應任何需要解決的問題。」
指出特朗普的問題不要緊,可是希拉莉陣營卻從不認清自己的問題,也不聆聽其他陣營支持者的意見。「對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的支持者來說,你不談提高最低工資,不談限制企業?怎可能爭取到他們支持?」在她的朋友圈裡,每當有人說出不同意見,就會遭到情緒化的回應。「但我不喜歡那樣,你想討論那我們就事論事吧。」
在訪問之前,記者原本以為她面對的是瘋狂爭吵,意見兩極的群體。原來剛好相反,她說她自己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一位親戚是特朗普支持者。D表示:「紐約人的生活經驗和中部州分的人不同,但他們既不知道別人的困難,也不願意了解。」
「不論是誰,總統都應該是全國的領袖,希拉莉陣營有責任了解特朗普支持者。」D批評道,希拉莉陣營在民主黨初選時已經濫用了權力,以幕後勾結的手段令桑德斯敗選,他們對待特朗普支持者的態度亦非常傲慢,只懂指責他們為白痴蠢蛋。特朗普的陣營亦如是。除了同時猛烈攻擊投兩黨之外其他候選人的人外,他們都沒有嘗試理解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不想投給兩黨。
美國大選對港人的啟示:不要以為投票是萬能
問到香港人在這次大選中應該學習到什麼,D回想起對於佔領旺角中的一幕:「在流動民主教室的討論裡,有個男人說,如果可以像美國一樣有得選舉就好。」她認為,美國的民主制度現在只是徒具形式。「香港人以為美國民主開放,但卻看不到美國有多麼不民主——而美國人完全習慣了,以為在Facebook發表意見及每幾年投票一次就夠。其實媒體與政治集團關係密切、政治獻金、選舉制度問題多多。黑人、窮人仍因種種有問題的規定在登記做選民和投票時被拒諸門外。」
作為一個香港人,她對於香港人羨慕美國民主制度感到擔憂。「你期望有個很理想的候選人,很好的領袖,然後自己就什麼也不用做,這很正常的,但卻是錯誤的。你不主動向政客施加壓力,他們就會受其他力量影響,他們不會主動做你想他們做的事。你必須施加壓力,尤其是需要留意政客有沒有受政治獻金影響——這不需要透過直接行賄進行。」
23條立法和伊拉克戰爭兩件事都在人民強烈的反對下進行,D說,這讓她明白到「不論哪個政府都可以輕易地完全不理你。而我的生活經歷讓我發現,當你接近權力,你的思維模式就會改變,你看事情的優先次序也會改變。」D的父母和妹妹都在美國,每一兩年她會回美國一次。生下孩子後她曾想過要搬回美國,但細想之下覺得兩個地方沒有哪裡比較好,最後決定留下來。
雖然離開美國十多年,但D對於美國現在的情況仍然感到傷感。「我在70年代長大,當時民權運動剛剛完結。小時候在一間主要是黑人的學校讀書,上課會講種族的平等,黑人抗爭的事蹟。才過了不久,現在警察竟可以任意殺害黑人而不受任何懲罰。你在香港也可以見到這種倒退,看看警察怎樣對待示威者就知道。而記憶告訴你,以前不是那樣的。」
「有點想哭。但我知道,希拉莉當選我也會想哭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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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工新聞】約訪問的時候,D先是一口答應,然後問:「我需要說我投了票給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