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立法會選舉塵埃落定,議員各就各位,又有多少人會留意到,立法會議員在議事堂雄辯滔滔,背後需靠助理如何努力發功?政治、社運工作並不只為兩餐,可是生活又總得要過,那麼應該如何思考自己與團體的關係?有由建制轉到社區團體的助理,指薪金福利於他而言不重要,即使待遇大跌也是值得,但亦有工作十多年的組織者認為,與團體終究是僱傭關係,而且工作也不一定與社運理想吻合。這個訪問系列,既要紀錄鎂光燈邊緣的功臣,亦希望為各位打算投身政治工作的年輕人提供參考。
平日我們看到議員在議會上力陳政策的種種弊病,有時還即興引用一些詩詞和歷史,不禁佩服他們的見識︰一個人怎麼可能對每一個議題都料如指掌呢?
這自然是因為議員有一班助理在背後頻頻發功,做了大量研究、調查以至行政工作。然而,議會新聞再多,議員風頭再出,我們都從來看不到議員助理的身影。這次,惟工新聞訪問了曾在工黨做了議助4年的陳倩瑩(Daisy)。Daisy在2012年開始擔任議員助理,做了一屆會期。她不僅跟我們分享自己的工作,更由一個議助的角度,去看立法會運作,以及議會和社會運動的關係。
議助工作︰排山倒海,仲要一開始……完全唔識做!
「基本上,議員係全天候開會,議助喺背後發功。」Daisy很簡單地概括了議員和議助的工作。「好似我老闆咁,每星期開立法會嘅大會、內會同財會。佢又係一啲panel嘅主席,要開sub-com,仲要見官員、民間團體、市民、社工同心理學家等專業組織。議助嘅工作就係準備議員開會前後嘅嘢。喺立法會開會前,準備同睇文件、聯絡其他人來公聽會發言。有時仲要入紙開會、聯絡相關團體、定agenda,take minues。其他時候就跟進議題,向各部門問data、發新聞稿、製定發言稿、寫議案意見書同報告、回覆市民求助信等等。有啲會都要跟議員出去開,議員唔得閒嘅話仲要代議員去。」Daisy一項一項地列舉議助的工作,聽起上來,工作真是排山倒海,好像永遠做不完。
如此大的工作量自然不是Daisy獨力應付。她所屬的議員辦公室有十個議助,八個全職,兩個半職,人手算是很多。她說議助人數是議員自己訂的。每位立法會議員都會收到一份lump sum,可按各自需要分配,有些議員不把資源花在助理身上,只請三四個人。
一班議助會互相分配議題,例如Daisy跟進長期照顧的社區服務,有同事便跟進安老院,另外也有輔導、精神健康等,過程大家商議決定。「議助的工作範疇其實無規定,主要睇議員同議助嘅互動,好多時都係睇議員想做咩議題,有咩方向想做,然後議助又有咩興趣,大家再一齊com。」
一班議助之中,並非每人都認識要跟進的政策,或者以前有相關經驗。Daisy起初便純粹因為巧合才當中議員助理。「我原本完全唔知道議助係做咩。但因為我大學修Politics,同立法會有關嘅工作我有興趣,想知道議會係點運作。同埋我又對啲大政策有興趣,所以就搵左呢份工。」
因此很多議助都是邊做邊學,Daisy也不例外。她笑說︰「起初真係乜都唔識!我本身唔熟書,每次同議員開會,唔識嘅terms都會抄低晒,返去逐個逐個查字典囉!開頭一年都係學習為主,我本身個底比較闊,社會初有共識同未有共識嘅野都會掂下。要過左一年之後先慢慢適應到,可以代議員去開會,睇下團體有乜行動配合。要適應立法會工作唔易,我跟嘅議員本身已經係連任,知道議會點運作,如果議員又係新,四年工作要用兩至三年先可以進入到。」
突發大事打亂日常節奏 須靠議員助理補飛
Daisy做議助的四年間,見證了社會環境變化。自佔領運動後,社會愈來愈政治化,很多針對政府的爭議性事件都鬧得滿城風雨,高鐵超支、東北規劃、私人安老院問題、網絡廿三條,一浪接一浪,議員一時間處理不了,議助的支援便更關鍵。
「2014至16年間社會發生好多大事,東邊爆便要撲東邊,西邊爆便撲西邊,好辛苦。」她說。「老實講,議員跟進唔晒,就要靠我地放低手頭工作一齊『隊』。版權條例時,我地要不斷開會、同民間團體相討、睇文件個案、寫發言稿,真係好痛苦。新界東北又係,要不斷寫問題俾議員『片』政府,議員本來都唔識咖嘛……我地都唔識,就要臨急去學。」幸好陳的辦公室人手較多,即使工作量大增還勉強可以應付得來,但其他議助便要長期超時工作。
議助的日常工作亂作一團,Daisy的心情便很複雜︰「無計咖,但而家你要集體拉倒佢(政府),唯有放低手頭上嘅工作。議員係要回應民意,唔可以自己做自己嘢,否則同屍位素餐無分別。但當咁多嘢爆出來時,有啲嘢就會相對押後,例如市民嘅求助個案。佢地都會有好多怨言,你叫我點同佢解釋?唔通話唔得閒做?無可能咖……我覺得呢啲代價係社會要一齊承擔。」
政府亂出錢扮解決問題 長期累積才能應付關鍵時刻
在處理社會重大事件的同時,Daisy卻始終不願放棄議助承擔的長期工作,因為這幾年間,她目睹政府的政策制定藥石亂投,可謂愈幫愈忙。她舉了一個例子︰早前長者輪候院舍問題成為關注點,政府便拋錢出來搞照顧券,向外招聘更多人手做看護,但細節卻很有問題。
Daisy解釋道:「一開頭,招聘嘅社工工作期限得三年,社工覺得工作唔穩定,搞到請唔到人。於是政府就去請外勞,搵啲廣西姐姐嚟照顧老人家,結果溝通唔到,要每日換人。後來,發展到有啲患失智症的老人家唔認得看護,但看護又要幫佢地洗澡,就打起上嚟……所以,只係拋錢出來,反而令長者照顧嘅問題惡化……」
對她來說,長期工作累積了政策問題和處理方法的認識,在關鍵時候可以成為與政府拉鋸的資源。又或者反過來說,長期工作累積的基礎,是為了避免浪費機會︰「政策改變好難只靠一嘢就成功,要長期累積再等critical point先撻得著。最怕嘅係,到咗critical point,你無貨,政府求其掉個方案出來,你死硬啦。政府最叻咁做,一有咩唔掂就拋舊錢出黎,一次性增加人手,但所有問題都無改變到。如果我地本身無累積,見到政府攞錢出來真係會啞咗,唔通你話政府做咗嘢咩?」
社運與議會相互配合 魔鬼細節靠議會把關
經歷了幾年的議助工作,Daisy可說是掌握了立法會的運作,對於議會的功用和限制,她自有一番見解。與坊間的論述一樣,Daisy也覺得議會的效用有限︰「我同意一啲大政策,例如政改、性傾向歧視立法,因為都係講票數,議會確實失效。我好難話我地成功爭取到標準工時,因為呢啲事係講政治同輿論壓力,係社會運動要做嘅事。」
然而在她眼中,議會在制定政策上起到的把關作用,是從事社會運動的人不能忽略的。她說︰「假如所有政策都用社會行動來做嘅話,其實唔得。就算係醫委會同版權條例呢啲大爭議性嘅議題,除咗靠動員,都要睇當中嘅條文。你唔熟書,搵唔到門路去迫政府改,淨係同佢鬥大聲,佢唔X理你。因為佢覺得理據喺自己度,佢攞數據出嚟,證明真係幫到人。所以我地就要拆佢啲數據點樣幫唔到人。佢俾你嚇一嚇,都要返去諗諗。」
議員和議助對很多問題都不是一開始就料如指掌。Daisy說熟書的議員可以提供研究和調查的方向,令議助的工作更有效率。但之後對議題的了解,還是需要其他團體的配合和共同行動。「好像之前香港嘅綜合家居照顧服務,政府定期會重新投標。香港自2000年加入世貿後,社會服務便要行投標制,令服務唔可以常規化,對有需要嘅人士造成好多麻煩。我地於是搞咗聯署行動、拉社工抗議,寫意見書,結果阻止咗投標。呢啲過程唔止係鬥大聲,仲係鬥有無料。」她舉例說。
議會有其既存的限制,但正正因為這些限制,我們才要思考一同推動社會改變的人之間有甚麼連結的可能。「其實大家搞咁多社運、自決,無非都係想市民生活過得好啲。做議助嘅人都係希望市民嘅生活可以更好。所以先要更著重政策上嘅魔鬼細節,我成日覺得,假如呢啲魔鬼細節處理唔到,就算有普選都好難搞。社會上唔同人有唔同角色,市民唔會睇政策文件,傳媒搵吸晴同大單嘅報導,立法會嘅部分我覺得係要做把關工作。」
後記
Daisy所屬的議員今年沒有參選,她也因此沒有再做議助,轉到外國讀書。「經過呢幾年,民生同政制上嘅嘢都算係明白咗,所以想知道更加廣闊既嘢,例如全球、國際事務點樣影響香港,想知得全面啲。」她說。我們問︰議助的工作有幫到你儲錢嗎?她說工資不過二萬,但幾年間也儲到少少錢。提起工作條件,她補了一句︰「我準時收工架!我議員係工黨,所以我地議助都夾實佢,(講笑)話你唔可以帶頭剝削工人,去勞工處告你咖!」
【議辦助理訪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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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我們看到議員在議會上力陳政策的種種弊病,有時還即興引用一些詩詞和歷史,不禁佩服他們的見識︰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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