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3日黑色星期五的巴黎，遭遇到一年內第二次舉世矚目的恐怖襲擊，而這次比2015年1月17日發生在《查理週刊》（Charlie Hebdo）總部造成12人死亡的襲擊來得更加嚴重，發生在巴黎市內多處的襲擊已造成129人喪命，另有352人受傷。
生命無價 無辜平民先被犧牲
目前主要活躍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的極端主義武裝勢力「伊斯蘭國」（ISIS）聲稱對此恐襲屠殺事件負責。該組織把法國列為攻擊的主要目標，並恫言會發動更多攻擊。法國自2014年9月開始就加入美國為首的攻擊ISIS之軍事行動，對伊拉克境內的ISIS目標進行空襲，而2015年10月首次攻擊在敘利亞境內的目標，是ISIS對法國進行恐襲的「契機」。ISIS目前在敘利亞的戰情「告急」，除了多個國家的空襲，包括最近俄羅斯也加入圍剿ISIS戰圍，還有就是在敘利亞北部羅賈瓦地區面對著庫爾德左翼武裝「人民保衛軍」、「女子保衛軍」的頑強抵抗而日益失去原本控制的領土。（關於羅賈瓦的反抗武裝，可參見筆者寫的〈羅賈瓦：戰火中的革命〉。）
巴黎恐襲當天，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也發生ISIS針對什葉派穆斯林的自殺式炸彈襲擊，造成19人喪生；而之前一天，黎巴嫩首都南部郊區什葉派穆斯林聚居的地區則遭到ISIS恐怖分子的襲擊，造成43人喪生。巴黎恐襲全球矚目，社交媒體臉書特地設置讓身在巴黎的使用者報平安的系統，還可以把頭像照覆蓋上藍白紅三色旗去支持法國和巴黎人民。這是因為巴黎這個象徵著現代化「先進」、「文明」的城市遭到襲擊，所以才比恐襲已經是家常便飯的黎巴嫩或過去多年飽受戰火蹂躪的巴格達更應獲得全球的關注嗎？難道我們已經對發生在中東還有其他「落後」地區的暴行已經感到麻木了，或者是不關我們的事？
生命無價，無論是恐襲中失去性命的巴黎市民、黎巴嫩人民，還是伊拉克人民，抑或者是被美國無人機擊斃的阿富汗人民，沒有誰的性命比其他人的性命更珍貴或更低賤。巴黎的恐襲，跟發生在中東地區的動亂，無論是極端主義勢力的暴行，還是西方霸權軍事干預所帶來的災難，有著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關係。
美國為首的西方霸權戰爭機器在中東地區、阿富汗等「落後」地區使用無人機草菅人命、濫殺無辜的做法，是在把帝國主義的暴行電子遊戲化，換來的代價是荷里活電影中的血腥屠殺場景「真實化」。不過，承受慘重代價的，包括付出性命和活在恐慌中的，卻是跟施行國家暴力無關的無辜平民。這次的恐襲之後，另一個威脅就是歐洲排外的極右勢力會趁機急速膨脹，拿所有跟發動恐襲沒有關係的穆斯林移民和難民來開刀，進一步妖魔化伊斯蘭教及排擠歐洲穆斯林，製造宗教族群對立。
排外右翼與宗教極端主義共存共榮
ISIS打著伊斯蘭的宗教聖戰旗號肆虐，犯下眾多卑劣暴行，其對西方國家的恐怖襲擊，不過為正在膨脹中的極右翼政治勢力輸送更多彈藥，助長了伊斯蘭恐懼症及排外種族主義的擴張。極右翼勢力膨脹並影響政府政策，將造成對移民社會更多的歧視與排擠，為宗教極端主義提供滋生的溫床，暴力不斷惡性循環。說穿了，當前的宗教極端主義跟新法西斯主義極右思想，是一對「共存共榮」的雙胞胎。
現代伊斯蘭宗教極端主義思想，起始於18世紀資本主義擴張到中東地區時的反動政治回應，但是在二戰之前的影響相當有限。二戰結束後的冷戰時期，以美國和英國為首的北約組織勢力，開始支援並資助中東地區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組織，去制約威脅西方霸權在該地區利益的民族主義和左翼力量，也被西方霸權視為制止蘇聯擴張的一道防線。當阿富汗的親西方政權於1978年四月革命中被推翻及蘇聯進軍阿富汗後，美國更積極支持與資助阿富汗的極端主義聖戰組織，為日後奧薩馬‧賓‧拉登領導的阿爾蓋達組織打下根基。1979年的伊朗革命及後來建立的伊斯蘭共和國，對美國在海灣地區的盟友——尤其沙特阿拉伯帶來極大威脅。沙特、阿聯酋等國政府不遺餘力資助原教旨主義組織在世界各地擴張，製造教派衝突，為今天中東地區的動盪局勢「貢獻良多」。當今在敘利亞、伊拉克、利比亞等地橫行並不斷發動恐怖襲擊的ISIS極端主義武裝，事實上就是美國及其盟友打造出來的「科學怪人」。
反恐愈反愈恐 不分宗教族群聯結方可治本
恐怖主義作為一種心理戰術，其目的是通過使用集中的暴力，以平民作為攻擊目標，在平民百姓之間製造恐懼和威嚇。恐怖分子會採取恐怖主義手段，其實是因為他們缺乏群眾的支持，所以必須通過暴力的破壞行為去建立「權威」，擴散恐懼和恐怖，逼使群眾屈從於恐怖主義者的意向。恐怖主義是對社會危機的反動回應，其手段不僅無法改變現實中不公的社會制度，反而會強化原本的支配著階級社會的國家暴力統治。恐怖主義者的行徑，除了製造社會大眾的恐懼和不安，也在貶低群眾力量在政治上的重要性，加強群眾面對社會不公時的無力感，無論挑戰帝國霸權抑或挑戰社會不公，都完全適得其反。
ISIS襲擊巴黎市民的做法，不過是在強化西方霸權以「反恐」名義去進行軍事擴張的「合理性」藉口。因此，恐怖主義的行徑，不可能衝擊到全球資本霸權的體制，反而讓平民百姓（無論是在恐襲的受害者，或者是恐襲後被當成代罪羔羊的無辜人們）面對更加殘酷的社會不公，以及國家暴力統治。
美國為首的西方霸權，通過裝備精良的軍事行動「反恐」，結果愈反愈恐。歐洲的排外種族主義，更不可能挫敗伊斯蘭宗教極端主義，反而是讓人民所面對的恐怖暴力不斷惡性循環下去。歐洲的極右翼種族主義排外勢力必定會借助恐襲事件去進一步散佈「伊斯蘭恐懼症」，製造社會上的宗教與族群分化，為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滋長提供更多土壤。只有當被壓逼的人民不分宗教和族群聯結起來反抗社會不公，挑戰為資本擴張而窮兵黷武的霸權勢力，才能夠有效打擊極端主義政治滋長的基礎。這在當前無疑是一個極為險峻的挑戰。
2001年的911事件，已讓無數無辜的阿富汗和伊拉克人民為紐約市的恐襲受難者填命，而美國為首聯軍侵佔伊拉克的戰爭暴行，也為後來ISIS的崛起鋪路。如今巴黎恐襲後，接下來又會要多少無辜的平民去為帝國霸權與其引申的恐怖主義買單呢？
延伸閱讀：
【左言起行】羅賈瓦：戰火中的革命
【左言起行】伊拉克「三國演義」內戰風雲：美國霸權政策的後遺症
（原刊於《當今大馬》2015年11月16日「星星之火」專欄，另載於作者網誌。分題為編輯所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