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是時候抉擇了。10年前的這個晚上，就是維持36天的紮鐵工潮終結的時刻，以達成談判落幕。隨著工人一個接一個因積蓄見底無奈復工，罷工的籌碼快速流失，核心成員只好忍痛速戰速決。當日僅得微小加薪的「慘勝」，換來的是工會和集體談判機制的成立，曠日持久的罷工並沒有白費，遺留的震懾力讓商會在此後10年穩步加薪，不敢妄為。麥德正的工潮日誌來到最終章，如欲重溫歷史一刻，萬勿錯過。
傳說結束了，歷史才剛開始。
文：麥德正
（續前文）
千鈞一髮（9月7日至12日）：
罷工工人陸續復工，勞方實力大不如前。此時商會願意談判，工人則把握這個機會讓工潮有一個可接受的結果，然而手上籌碼不多，爭取到的成果也有限。
9月7日（星期五）︰罷工第三十一天
荃灣 「如心廣場」建築地盤外
「聽日再冇談判，香港一定亂！」「呃人嘅，聽日一於搞Ｘ大佢！」今天，罷工工人繼續集會，連續第二天暫停「掃場」，等待著張建宗的斡旋成果。不久，勞工處傳來消息，說商會願意在下周一展開談判，不少工人認為這是拖延，十分不滿，打算將明天將封鎖地盤行動升級。
如今罷工工人群情激憤，正在磨拳擦掌，明天將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幹事小組」今天聽到最多的工人意見就是︰「搞Ｘ大佢！」
若果「掃場」行動再升級會是怎麼樣？可以如何配合呢？「幹事小組」的成員對於工人要「搞Ｘ大佢」有點擔心，他們後來想想，對自己說，還未到明天，今天也擔心不來吧。
「支援陣線」為免影響大局，原本計劃今天到合和抗議胡應湘言論的行動，亦因應工人暫停封鎖地盤的行動而終止。
荃灣 「街坊工友服務處」
晚上，「支援陣線」各團體舉行會議，討論如何進一步支援紮鐵工人。近期工潮的狀況走下坡，各民間團體對此十分憂慮，認為有需要開會商討對策。
「幹事小組」派出成員出席會議，以作為「前線」與「後方」之間的溝通橋樑。「幹事小組」認為，工潮正處於最艱難的時期，罷工工人的意志最多只能捱完下星期，之後一定潰散。
「支援陣線」姑且相信下星期一會有勞資談判，在此之前要先向商會施壓，為了應扎鐵紮鐵工人的願望，及突出勞工階層的基本勞工權利，故打算於星期日舉行一次以八小時工作為訴求的聲援行動。
如果下星期一勞資談判不果或未能談判，「支援陣線」將於星期二向長實抗議，譴責此等大地產商為紮鐵商會的幕後黑手。
「支援陣線」希望在真正重開談判之時，能舉辦一個大型的聲援晚會。
雖然工潮已是強弩之末，但社會的支援仍然不斷，香港天主教堂區表示，明日將在各堂區發起支援罷工的籌款行動。
9月8日(星期六)︰罷工第三十二天
荃灣 「如心廣場」建築地盤外
今天罷工工人「掃場」停火期屆滿，約200名罷工工人仍聚集在如心廣場旁的地盤繼續鬥爭。
罷工集會會場中，繼續說要「搞Ｘ大佢」的工人比昨日少了，很多工人大概是衝動過後，想得現實一點吧。
工人代表、李卓人、梁國雄、「幹事小組」在一個角落開會，討論到要是下星期一談判沒有結果，或談判不展開時，將如何對策，是否要繼續「掃場」？
其實大家認為「掃場」是雞肋，幹，效果未必很大，而且要冒著與警方及地盤人員衝突的風險；不幹，又沒有壓力給商會，而且會令部份罷工兄弟不滿。一時之間，大家的意見莫衷一是。最後，標叔說現時越來越多工人復工，繼續「掃場」就是指責大多數群眾，得罪更多工人兄弟，造成更大分化，所以堅決反對繼續「掃場」成為了。大家都覺得有理，決定不再「掃場」。
另一個決定，是無論星期一的情況如何，大伙兒都轉移到海港政府大樓要求政府儘速令談判重開，這是因為越來越多工人復工，令罷工工人實力不斷下降，只好將焦點集中在政府責任上。
雖然勞工處正協調扎鐵紮鐵勞資雙方，在下星期一重開談判。但今天亦有風聲傳出，指下星期一的談判可能有變，隨時會押後，令工人的情緒相當緊張，大家都怕這工潮不能涯得多少天。
行為藝術家嚴穎嘉以行為藝術支持紮鐵工友，她躺在地上三十二分鐘，而頭頂則垂釣著一個錘子，表示工友已罷工了三十二日，並且面對著嚴重的威脅。
勞資關係協進會和一群低收入家庭的婦女和孩子到來聲援，她們處於草根階層，對於扎鐵紮鐵工人的遭遇很有同感。孩子們帶了一些見面禮給工友，把一條條他們親手畫滿圖畫和心聲的毛巾送給罷工工人，場面很溫馨。
集會於午飯後結束。明日是星期天，大家休息，不搞集會。明天由「支援陣線」接力，發起示威行動，有部份工人將會參與。
荃灣 某茶餐廳
「咁搞落去，最多只係慘勝！」大家樂忿忿不平。
「就係你咁講話啦，慘勝都係勝，好過輸！」李卓人即回應。
集會解散後，工人代表、李卓人、梁國雄、「幹事小組」再次舉行會議，為勞資談判作準備工夫。
李卓人、梁國雄、「幹事小組」力主工人代表要再降低要求，以確保在談判桌上得到成果，那怕成果不多，也得儘快抓到手，然後讓工潮結束，好讓工人有個勝利的基礎，將來再戰。罷工鬥爭已經超過一個月，勞方已經彈盡糧絕，再熬下去一定給拖跨。
梁國雄更是陳詞慷慨激昂，說自己從來只鼓勵鬥爭，沒有叫人退讓的，但為了鞏固成果，令全體紮鐵工人有實力在將來繼續爭取，這次一定得有策略地退後一步。
標叔及爛賭義則提出「各自表述」。
大家樂對於日薪950元的訴求一再降低十分不滿，認為不能再退，便說出了縱使勝利，只是「慘勝」一詞。
客觀地看，工潮到了這個地步，勞方求個「慘勝」已是不易了。
9月9日（星期日）︰罷工第三十三天
中環 遮打花園
今早11時，約60人在遮打花園舉行集會，當中超過一半是紮鐵工人，其餘是「支援陣線」的成員，他們將遊行到政府總部門外示威，要求政府盡快斡旋，重開勞資談判，及要求政府正視工人八小時工作的權利。
「嘩！呢次犀利啦！」「阿爺出到聲，睇曾蔭權仲敢唔敢闊佬懶理？」近日工潮形勢不容樂觀，罷工工人都憂心忡忡，但今天他們都十分興奮，面露笑容，大家七嘴八舌卜談論什麼喜事似的。
原來，有媒體報道，國家主席胡錦濤與曾蔭權談及紮鐵工潮，紮鐵工人罷工抗爭，影響香港大局，驚動到國家最高領導人了，香港政府還可以拖拖拉拉，不加把勁令勞資談判重開嗎？
工人都沒想過自己的行動會令到國家主席關注，真是喜出望外，士氣大振。
雖然國家主席開腔，但李卓人對大家說，基於資方的強硬態度，恐怕明天重開談判的機會不大，但仍呼籲所有工人明早10時，到荃灣如心廣場集合，之後全體乘旅遊巴士載到中環勞工處集會。
接著是各婦女團體、學生組織、勞工團體、工會和紮鐵工友均派出代表發言，他們表示，除了要求政府盡快斡旋外，也強調紮鐵工人爭取的八小時工作，也是全港工人應有的權利，現時很多打工仔女工時超長，對身心健康和家庭生活造成嚴重的影響，政府必須立法落實工時上限，不應坐事不理。
之後，遊行開始了，「支援陣線」和「幹事小組」的成員一邊走著，一邊盤算著下午要致電所有罷工工人，呼籲他們明天參加集會。在這關鍵時期，必需儘量動員工人，人越多，士氣越高，同時也是向資方顯示實力。
9月10日（星期一）︰罷工第三十四天
中環 海港政府大樓外停車場
正午12時，用了午膳，約350名紮鐵工人乘坐六輛旅遊巴士，從荃灣如心廣場轉移到海港政府大樓外進行罷工集會，，緊貼勞資談判，聲援工人代表地點。
行為藝術家嚴穎嘉帶來一塊大銻片，與工人一起將之摺成飛機。
勞資雙方在海港政府大樓海關餐廳舉行預備會議，由勞工處官員主持，會議12時半開始。
下午4時半左右，紮鐵商會會長曾燈發、建造業總工會理事長蔡鎮華、勞工處長謝凌潔貞及部分工人代表一齊攜手步出會議室，看來十分融洽。與上次勞資談判破裂的氣氛完全不同。
蔡鎮華及曾燈發皆表示，會面氣氛良好，雙方均表原示願意聆聽對方的困難，最終收窄分歧，希望本星期內重開談判。他們將各自諮詢會員，是否接受雙方建議的方案。
9月11日（星期二）︰罷工第三十五天
荃灣 「如心廣場」建築地盤外
下午3時集會完結。
9月12日(星期三)︰罷工第三十六天
土瓜灣 工聯會
早上，八名工人代表與蔡鎮華、陸君毅、王國興、馮堅楚、鄺志堅等開會，主要說不拍檯，之後到如心廣場。
荃灣 「如心廣場」建築地盤外
罷工進入第三十六天，超越五星期。若果今天的勞資談判不果，相信堅持罷工的工人到下星期就捱不到下去，工潮就要瓦解。
罷工集會場地上有兩個醒目的大字︰「成功」，吸引著所有在場工人的目光。
原來「成功」這兩個大字，是由三十六塊沙磚排列成形，每塊沙磚上寫有過去至今三十六天的日期，代表工人罷工多少天。這是行為藝術家嚴穎嘉今天帶來，祝願工人在今天的談判獲得成功的藝術品。
關於這件藝術品，有一個小插曲。嚴穎嘉今早帶來這三十六塊沙磚的時候，被罷工集會場外的警員攔截，引發工人起哄，與警員爭執，直至工人強行把沙磚帶入會場。
警方擔心工人把這些沙磚作武器實在過慮了，建築地盤外木棍、石塊等雜物多的是，要找武器，何必故意搬運沙磚到來？
用了午膳，約350名工人乘坐六輛旅遊巴士，轉移到談判地點。
工人代表、李卓人和工會幹事在如心廣場一角舉行會議，堅持八小時工作，之後工人代表回工聯會坐旅巴。
屯門 嶺南大學
中午，嶺大文化研究系系會舉辦扎鐵紮鐵工潮論壇及書籍義賣，邀請了四眼明及河馬兩位紮鐵工人坐鎮。
幾位學生出席論壇，討論十分熱烈，從外判制好壞，到是否有政治力量介入工潮等等，兩位工友一一回答。
學習過馬克思學說的河馬，引用《資本論》中論勞動時間創造剩餘價值之說，解釋外判制之剝削。紮鐵工人有此學術素養，令學生們十分詫異！
河馬強調，政治人物介入工潮，若全心幫助工人，得工人和市民稱讚，因而豐厚了政治本錢，是無可厚非；相反，若只是為了賺油水，做出破壞工人利益的事，即使搏得一時掌聲，最終也被唾棄。
四眼明則以打油詩唸出整工潮經過，並發表十分抵死的新作《多謝胡錦濤主席提點》，諷刺特首不著力處理工人的訴求，非搞到要國家主席問到不可。
多位嶺大教授發言，許寶強期望「支援紮鐵工人基金」的模式可以發展下去，為日後各行業工人作後盾；梁旭明指大眾媒體日益「淨化」，令社會制度的剝削性受掩蓋；陳順馨指在上課時談公平、剝削其實抽象，落到抗爭的現場才能感受力量；劉健芝引南韓大學生不惜隱姓埋名到工廠打工來推動工運，勉勵同學要關心基層。
除了討論之外，還有投身婦女運動的「亞靚」主唱戰歌，支持罷工。
義賣在幾小時內籌得接近7,000元，另外，陳順馨知道「支援陣線」籌募經費給工人致送月餅，立刻再捐2,000元。
罷工了三十六天，剩下的罷工工人不多，河馬壯語：「寧鐵骨崢崢在暴風罷工到最後一刻，也不在別人狗洞中爬出得到自由！」道盡了這群真正「撐到底」的罷工工人的心聲！
中環 海港政府大樓外停車場
罷工集會從荃灣轉移到中環，由三十六塊沙磚排列的「成功」兩個大字再次出現在地上。
中秋將至，「支援陣線」及「街工」花了一點心思，籌集了一些錢和食物，搞了一個有中秋氣氛的慰勞行動，給罷工工人帶來了大批月餅、水菓、餅乾，剛吃過午飯的工人胃口可不小，不切開月餅，一手抓起來就整個嚼下去。有些工人得到兩個月餅，都捨不得全部吃掉，要留一個給家人。
多個團體知道這是工潮的關鍵時刻，都紛紛到來聲援罷工工人︰深水埗社區協會、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天主教正義和平委員會、婦女勞工協會、理大教師職員會代表陸續到場給工人打氣。天主教教區更傳來好消息︰星期日各天主教堂區共籌得11萬元，支援罷工行動！
談判進行了一小時又一小時，大家感到時間過得特別漫長，工人及聲援人士不時唱歌、打鼓，互相激勵。
談判進行時，工人在場外也不一定是乾等著，因為談判中的工人代表不時致電李卓人和「幹事小組」，告知最新進展情況，主要是交代資方及勞方所提出的工資和工時方案，李卓人和工會幹事就向身邊的工人諮詢意見，再向工人代表反映，以調整談判策略。
「扎鐵商會」提出800元日薪，八小時工作，企圖以較短工時換取較低工資成本，工人對於這麼低的工資，當然不能接受。工人代表提出反建議，以較長工時換取較高工資，主將以890元或以上，最低不少於880元的日薪，八個半小時工作。
勞資雙方繼續拉鋸，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
時已黃昏，有部份工人歸家等待談判結果，在繼續集會的約200個工人也開始肚餓了，在中環這個商業區的晚上，突然找來200盒燒味飯並不容易。「幹事小組」對此早有準備，向西環的士多和燒臘店預訂了燒味飯和冰凍的飲料，並擔任運送。
接近晚上9時，有消息傳出謂談判差不多有了最終結果，工人代表即將出來向全體工人交代。
工人眼睛盯著場地入口，盼著工人代表從那裡走過來，等了好一會，盼來的不是工人代表，卻是約30個頭戴黃色鴨舌帽，身穿黃背心的人。
「咦？又有聲援團體呀！」有工人喜見有團體在這關鍵的時刻到來支持。「快打鼓歡迎！」 工人高興地打鼓、敲鑼。
「喂！唔係聲援團體呀！唔好打鼓！」那30人組成的制服團隊走近，有工人認出那不是來聲援的，而是「工聯會」的工作人員。
工人的神色由喜悅變為凝重，想著「工聯會」這麼多人來搞什麼。只見「工聯會」的工作人員在場地入口停下，放上兩三張桌子，剛好攔住了入口，並在桌上放了兩三個投票箱和大聲公，似乎是準備叫工人投票，作出勞方的最後決定。
「工聯會」的投票站設置在場地入口，「職工盟」的指揮台在場地底部，兩個陣營遙相對望。一眾工人站在「職工盟」的指揮台前，望向「工聯會」的投票站。
經過長達六小時的談判，八名工人代表終於從會場中走出來，按照他們與「工聯會」的協定，就是在「工聯會」的投票站交代談判內容，及呼喚工人過去投票。「工聯會」的安排就是，讓投了票的工人離開罷工集會的場地，走到「工聯會」的投票站後面。
第一工人代表「大家樂」走到「工聯會」的投票站，用大聲公講話。其他工人代表在他身後。
「喂！你講乜呀？聽唔到呀！你過嚟講呀！」一方面，大聲公音量不足，另一方面，工人就是不願走向「工聯會」的投票站，沒有工人聽得清「大家樂」在講什麼。
「大家樂」跟蔡振華等「工聯會」人士商量怎麼辦，就是沒有走向工人群眾那邊。久候多時的工人群眾已感到極不耐煩，群起喝倒彩和指責「工聯會」︰「喂！你地過嚟呀！」「做乜捉住佢地，唔俾佢地過嚟呀？」「放佢地過嚟！」氣氛開始火爆。
有幾個工人跑到「工聯會」的投票站前大罵，指責「工聯會」扣押著工人代表不放，有一個工人更帶著銅鑼，在「工聯會」人員前狂敲，鑼聲喧天，大聲公也敵不過。
有工會幹事告知李卓人「工聯會」的投票安排，他想了幾秒說︰「不如舉手投票。」之後，抓起咪高峰就說︰「而家唔係要爭乜0野，最緊要聽到消息，係呢套音響先掂。工人代表過嚟講啦！」李卓人的聲音透過擴音組合清晰地傳出，比「工聯會」的大聲公強不知多少倍，工人接著齊聲向「工聯會」喝倒彩，眼下群情洶湧，工人代表都不顧之前跟「工聯會」協議了什麼，全部走到對面「職工盟」的指揮台，蔡振華、王國興、陳婉嫻等只好一同跟隨。其他的「工聯會」工作人員則圍繞著一眾紮鐵工人。
「各位……」「大家樂」一手持講稿，一手持咪高峰，讀了好半天，結結巴巴，不知所云，跟平時口若懸河的他判若兩人，他自覺這樣不妥，乾脆丟了講稿，回復自己一貫的風格說，工人代表已盡力在會議桌上作戰，與資方角力，商會最後接受的方案是日薪860元，八小時工作，資方承諾來年3月再開下一輪勞資談判，再議工資。「大家樂」說，資方所接受的，與工人要求的當然有很大的距離，但要考慮到工人已經盡力爭取，如今實力不多，要作出妥協。一向是鷹派的「大家樂」最後也得面對現實，接受了較低的訴求。
「大家樂」話畢，大多數工人沈默了，有零星幾聲表示不同意。「大家樂」如釋重負，把咪高峰交給阿Man，「阿Man想了一下，認為該由具有影響力的人發言，便轉交給李卓人。
李卓人向工人分析形勢，說這方案是工人罷工多天，盡了一切努力所得到的最佳成果，要爭取更大成果，工人就必需組織起來，再打下一場戰役。他呼籲紮鐵工人要組織一個爭取權益的新工會，來年3月與資方再戰。
之後，李卓人把咪高峰交給蔡振華，蔡振華沒講幾句，就給工人的噓聲蓋過。李卓人即時呼籲工人靜下來，聽聽蔡振華發言，豈料工人繼續罵「工聯會」和「扎鐵工會」，全場只聽到工人的叫罵聲和喝倒彩聲，完全沒有聽不到，也沒有工人願意聽蔡振華發言。他只好匆匆講了一些話就走開，跡近被工人轟走。
「工聯會」眾人面如死灰，十分難看。
李卓人再次呼籲工人仔細考慮現實情況，請所有工人都信相工人代表已經盡力，支持他們所爭取到的方案。有工人發言，表示爭取到的成果太少，接受這樣的方案實在勉強，工人要求的950元跟860元相差太多了。
梁國雄接著發言，他籲請所有工人都支持工人代表，接受他們所爭取到的方案，因為大家已經竭盡所能，只可惜工人的現實就是要吃飯，有很多工人熬不住長期的罷工，都復工去了，現在打仗已經沒有子彈，要跟資方豪賭下去，也不能賭「白頭片」（在沒有賭本的情況下，憑著口講的賭本數目賭下去），現在一定要保住勝利的成果，以繼續在未來跟商會再打下去，屆時要「打殘曾燈發呢個仆街！」梁國雄又說出了引起工人共嗚的粗話，全場喝彩叫好。可是一眾「工聯會」的高層人士即時轉過臉來，對此很鄙夷。
最後，李卓人請工人全體表決，舉手以示贊成。隨即全場哄動，工人粗壯手力的手一齊舉起，如樹林一樣。
事到如今，「工聯會」眾人要幹的事都幹完了，便一齊離開。這時，工人開始向「工聯會」和「扎鐵工會」算帳，臭罵它們在這麼多天的工潮一點也沒有幫助工人，只在最後的時刻來沾光。有些工人一直追著「工聯會」的人在罵，叫喊得聲嘶力竭，甚至想動手打人，要工會幹事勸阻。
這時，李卓人主持了感動人心的一幕。他眼泛淚光，嗚咽著向工人鞠躬道歉說︰「好遺憾，我未能夠帶領大家爭取到最多嘅權益……」並宣布紮鐵工人的鬥爭勝利，立即停止罷工。全場掌聲、歡呼聲雷動，不少有淚不輕彈的紮鐵好漢都感動落淚。記者的鎂光燈也不斷地閃爍，記載這歷史性的一刻。
八名工人代表得到工友兄弟的信任和支持，都感到寬慰。他們獲得了工人的援權，便立即回到會議室，與資方在勞工署官員的見證下，簽署協議書。
在場的工人多數都不願離去，等待八名工人代表簽署協議書回來，也是大家互相祝賀的時刻。
工人兄弟互相擁抱，又跟一直並肩作戰的工會幹事和聲援團體代表互相祝好和拍照，有些工人要工會幹事和立法會議員給他們在明信片簽名留念，彷似相識多時的老同學在參加畢業惜別會一樣，場面十分溫馨。
梁國雄曾向工人承諾，工潮勝利之後，一定給他們鞠躬致意。是實現承諾的時候了，他鞠了幾十個躬。
一直在旁微笑的梁耀忠也向工人祝賀，說從事工運的人都得向紮鐵工人學習。他還提醒工人帶走由市民捐贈的大量餅乾。
最後，八名工人代表拿著勞資協議回來，工人都爭相一睹這張代表了三十六天抗爭成果的結晶。
香港紮鐵工人罷工三十六天，獲得社會廣泛同情和支持，最終取得勝利。
（全文完）
藉著工潮十週年的機會，香港職工會聯盟、紮鐵業團結工會、街坊工友服務處、惟工新聞、左翼廿一、城市大學社會應用學科系及一群工運研究者將舉辦以下一系列活動，具體日程將稍後公佈：
- 網上工潮日誌36天連載
- 紮鐵工藝導賞團
- 紮鐵工潮紀實導賞團
- 回顧與展望講座
- 紮鐵工潮照片展
- 工潮勝利十週年大慶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