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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打工後能享清福?看看移工回國如何維生 《印尼移工回國之路》專題九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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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移工回國之路>專題
前言:落葉歸根還是無盡漂泊
1.Avid的故事:衣錦還鄉的包袱
2.Eaga的故事:被性別身份左右的人生
3.半生在港打工,成長烙印能否輕易抹走?
4.計算打工之旅的得失,不得不看這4組數字
5. 一望無際的農田,過山車般的生計


「在村裡沒有人只用一種方法謀生。」這是我在波諾羅戈驚訝地領悟的一件事。

跟每日早出晚歸,從事全日制工作的很多城市人相較,村裡的工作規律很不一樣。

Geluk一家是一個例子。

37歲的Geluk是少數我們遇到的男性回國移工。他的父母在這條村長大,數十年來一直務農,有時會到附近的藥油工廠打工。Geluk在2000年出國,到馬來西亞雪蘭莪(Selangor)做電機維修。2005年回鄉結婚,回來之後的生活亦與父母相似,部份時間在油漆工廠工作,部份時間種田。

因為想掙多點錢,他在2011年再次出國,今次去的是台灣。原因很簡單——工資較高。他在台北板橋一家只有30人的工廠做焊接。受制於台灣《就業服務法》第52條「三年出國一日」的規定,他在2014年回鄉。

這次他有別的打算。

他用積蓄買了田。除了種植玉米和木薯外,還有一小片種植龍眼和養兔子。然後向銀行借貸,在村口大路旁邊開了一間店鋪,專門維修摩托車和農機,也會接一些鐵架之類的訂單。我不禁好奇,他如何做到打理農田同時經營店鋪?他說種玉米不用太多功夫,店鋪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幹,時間還是鬆動的。只是收割會比較忙,那時店鋪會關門一星期。與出外打工相比,他更喜歡現在的生活。一來時間是自己掌握的,二來可以與家人一起,不用分隔兩地。

但Geluk也不是完全輕鬆。在台灣打工三年的積蓄只讓他有了本錢得到種植那一部份的收入。受制於中間人制度,務農的收入並不穩定。同時,他仍需貸款才能開店,在生意和還債之間,當然是存在風險的。

Rosi的情況比他曲折。

我們在香港已認識他一段時間,因為知道他是第二次來香港工作,所以在去印尼先跟他了解回去然後再離開的緣由。

他在2001年離鄉,在香港工作10年後,在2011年回鄉,當時沒有想過再回來。一方面買了田給母親耕種,另一方面在一名長輩的指點下開始養雞,打算做賣雞蛋的生意,便買了一千隻雞、雞舍和飼料。可是到頭來雞蛋售價很低,賺不到錢。加上當時不幸爆發雞瘟,剛買來的雞死了一半,只能賤價賣掉剩下的雞。那時他的積蓄已經用盡了。

與此同時,他的小孩出生了。養小孩的開支很多。當時家裡只有丈夫種田。Rosi曾經到幼稚園教書半年,清晨四至六點在清真寺教可蘭經,早上七至十點教印尼國語(印尼有七百多種語言,大部份人的母語都不是印尼國語。在我們進行訪談的地區,爪哇語是主要的通用語言)。這份工作每月收入只有50,000印尼盾(約港幣30元)。Rosi笑言,只夠買一塊番梘。

沒辦法之下,他只好在2013年再次來到香港,然後以在香港賺到的錢作另外一些類型的投資。他和丈夫想到,可以開車接送附近學校的學生謀生。因此便以Rosi寄回家的錢分期付款買車,到現在還未供完,因此才繼續在港工作。然而他更想在家照顧小孩。「好陰功,唔係媽媽湊大」。

是「成功」?是「失敗」?很難簡單地下一個明確的結論。

無論如何,我們觀察到,「做生意」是很多回國移工心目中的出路——大家都清楚種田收入微薄,其他工作機會不多,剩下的選擇就是利用出外打工存下來的積蓄,以及可能在外習得的一些知識和技能作為自己做生意的本錢——而他們的生意可以變得很快。

我和伙伴在2016年2月去印尼的時候去探望過Yayan。當時他和丈夫做沙爹雞串小販,每天早上要來回一個多小時騎車出去買雞回家,花數小時處理雞肉,然後在學校下課及清真寺晚禱後擺賣。這樣做了大半年,掙到的錢不多。

在一年後,我們在他的Facebook看到很多蛋糕和薄餅照片。原來他們不賣沙爹了,改為做蛋糕,並以自己的Facebook作為宣傳和接訂單的平台。我們在2017年10月再去他家時,就看到一個大焗爐、大大小小的蛋糕模具和一瓶瓶食用色素。聽他說,目前接到的訂單也不少,收入比賣沙爹時較好。

Kristin的狀況也類似,他和丈夫Danang不斷找各種途徑增加收入。我們住在他們的家,能夠較細緻地觀察到多種可能的收入來源。

最顯眼的當然是家門前的小食店。由於他家就在小學對面,平日有不少學生光顧,購買500印尼盾(約港幣3毫)一串的小食。售價這麼便宜,當然賺不了多少錢。再說,雖然位置適合,其實也會面臨競爭——有時學校門前會有兩三人騎車載著小食來賣。

另一個顯眼的標誌是他家一條五米高的天線。在印尼農村,上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很少數人家連接上了網絡。Danang從網絡供應商那邊接了一些工作,以自家的天線作為發訊站,為附近的一些客戶提供Wifi,然後收取一些服務費。

賣小食和裝Wifi,風馬牛不相及吧。但還未完。正如上網,雪櫃和洗衣機在印尼農村也是相當稀奇的事物。在全年炎熱的爪哇,冰凍的飲品是很有必要的,因此他們會用1,000印尼盾(約港幣6毫)的價錢賣一塊大冰(約1公斤)給鄰居。在一些忙碌的日子,他們也會讓鄰居使用洗衣機,大概也是1,000印尼盾一次。

最後還有代購服務。在香港,星期日及法定假日是移工們僅有的假期。他們很多時候都會約朋友到公園、行人專區或天橋等「可以坐下來」的地方聚會。聚會的一個重點當然是吃。香港的物價貴,大部份工人不被允許用廚房煮食,想吃到家鄉的風味,他們會向家鄉的熟人訂購各種食物,包括水果、糕餅、煎炸食物等。Kristin和Yayan自家製作的食物,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從波諾羅戈送到香港銅鑼灣。

「海外移工為印尼本地帶來商機。」又一個令我吃驚的念頭出現了。

在波諾羅戈的十日,到處可以看到回國移工開的店。在路上,Kristin指著一家糖水舖,說是回國移工開的。路過另一家已倒閉,賣台式食品的餐館,不用說是曾在台灣打工的移工開的。有次在一條村閒蕩路過一間小店,店裡的阿姨用普通話跟我們打招呼,他說這店是他回來後開的。這是什麼回事?大概就是,在一個普遍低收入,工作機會不多的鄉鎮,只有外出打工的人,才會有創業的本錢。在這裡,有好一部份經濟活動是回國移工營運的。

隨著移工一個一個回國,人人都想著做生意,很自然會選擇在有利的位置開店,結果就是加租。人人都覺得購買土地是保值的最佳辦法,地價就跟著上漲了。另一方面,前面提到,Kristin能夠開出的零售價格,只能夠是五毫到一元,因為農村的收入很低,消費力很有限。再加上競爭很激烈,不論是開小食店還是餐館,賺到的錢也不會多,到頭來可能只是流入房東手上,然後大部份生意都因為租金太高而結束。

因此Yayan和Kristin不約而同將目光放到他們曾經工作的香港,因為真正有消費力的人不在本地,而在海外。伴隨著這種代購服務的,是蓬勃的速遞行業。「星期四拎去,星期日就到香港。」真是驚人的效率。

而又,在創業之前,移工儲到的第一筆錢是拿來為自己的家人建屋。建一間屋,最基本的成本是設計、建築材料和工人的工資。一般來說,他們會找村裡的人建屋,村裡的人因而得到務農之外的一些收入。換句話說,移工的消費同時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

移工賺取外匯,回國建屋,有本錢創業,本地地價和租金隨即上漲,同時生意以海外移工作為主要對象。當我們談到一個國家之所以會有大量人口出國打工,很自然會想到這跟本國的就業機會不足有關,也跟政府想借移工賺取外匯有關。但在波諾羅戈,我們可以看到事情比這複雜得多。不但就業機會不足,而且僅有的就業機會,是靠海外移工維繫的。

若移工與本地經濟已經存在這種互倚互持的關係,脫離流動的循環是否仍然可能?

(與Geluk的對話由Kristin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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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裡沒有人只用一種方法謀生。」這是我在波諾羅戈驚訝地領悟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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