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學生被要求在進入職場前便掌握行業基本技能，使實習經驗成為必需品，即使待遇再差，學生仍前仆後繼尋找實習機會。面對苛刻老闆，實習生毫無議價能力，成為廉價甚至免費的人力資源。惟工新聞專訪數名於政黨、會計公司、醫院、新聞機構實習的學生，且看他們面對的勞動條件與所得成果，是否「值得辛苦」又「學到嘢」。
想聽說表面光鮮的會計師樓內，打工仔每日都非人地工作，連續做十四、五小時，公司內外競爭激烈，上下層級關係緊張。不知一個實習生在內工作的情況又是如何？Mike（化名）曾在四大會計師行之一的德勤（Deloitte）實習，被分配到處理客戶稅項的小組，平日撰寫風險評估等文件、接待客戶以及處理日常行政。訪問當天，他準時到達，穿著上班常見的灰藍裇衫，樣子顯得有點疲累。傾談時，他說話總是妥當、確定。
「以實習來說的話，做得相當辛苦……」
相比其他行業的實習，在會計師樓工作一點也不輕鬆。Mike解釋報稅工作帶來的壓力︰「報稅有時都難做，公司主要做外國客，佢地收入有股票、bonus、option、公司送嘅車同樓，好難計。你無得做錯，因為如果報錯稅，稅局會拒絕你份數，咁就要耗時兩三個禮拜先處理得到。」
從一日的工作流程看的話，會計實習實在嚇人。Mike家住屯門，實習時每天5時45分便起床，8時15分要回到公司。理論上，他每天工作差不多9小時，下班時間是5時30分，但多半超時工作，高峰時期曾經兩個禮拜工作至10時半才離開，回到家已經12時半。每日長時間工作，月入只有7,000元，包括加班費的話，大概10,000元。聽說會計常有claim不到OT的情況（人稱食鐘），Mike說這是常態。「行規係賺得多，OT就分得多，反之亦然，實習生都會同senior manager一齊分，我平均OT 5個鐘有2個鐘補水。其他的士錢、食飯錢都係自己出，一定無得補。」他說。
工作如此辛苦，條件亦不是最好，Mike卻說自己小組的工作量已算少。其他小組處理核數，不只超時工作至10時半，做錯了被上司罵得更勁。「試過有同事做嘢做得太耐，在茶水間沖沖下嘢飲，突然暈咗。」
「最頂唔順嘅嘢係……」
面對實習工作的壓力，Mike坦言自己很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能夠適應，但令他難以接受的是放假問題。他解釋︰「公司都知咁樣做嘢法好大壓力，所以會安排例假俾實習生調節一下，第二日返嚟再做嘢。請例假唔使書面申請，淨係需要喺電子系統做手續。」有次Mike請例假回校補課，途中上司竟然發短訊質問以甚麼原因請假，叫他大感納悶。翌日回到公司，Mike向上級解釋，但對方卻不滿意，似乎覺得請假加重了他的工作。對Mike來說，這種對下層員工的不信任，是很差的經歷︰「話明可以俾人休息，真正請嘅時候點解又要追問原因﹖」
上級的態度總令打工仔不滿，Mike也多少有點吃不消。他憶述了一次有趣的經歷。話說在實習中段，由於工時太長，不少實習生慢慢拖遲上班時間。一天大家收到電郵，要求員工出席中期大會。會內，Senior manager擺出一副惡相，向大家重申上下班時間。「聽到收工時間，霎時間大家都一齊笑，Senior manager竟然又一齊陪笑，因為其實佢自己都遲到，大家都心照不宣啦。啲咁嘅嘢會有時令人覺得好無奈。」
「我可以好直接咁講，我地真係一間公司嘅重要勞動力」
問到Mike對會計實習的一些觀察，他很確切地指出︰實習是整間公司的重要勞動力。「我覺得自己呢類實習生真係公司不可或缺嘅角色。實習生係固定嘅Post，持續會有人嚟做，一個做完到下一個。佢地負責最瑣碎嘅行政工作，senior根本無時間處理。另外某些接頭工作淨係實習生先有經驗，搵唔到新實習生的話，成個組就亂晒。」
德勤的運作模式亦引證了這個觀察。「佢地好似中國奧運會咁，用嘅係人海戰術。請最多嘅人，接最多job，靚數爛數都接，最後賺最高嘅revenue。公司不斷請人到一個地步，連辦公室座位都唔夠，有啲人要去會議室做嘢。」Mike仔細地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境︰「有6個新人攞手提電腦去會議室，面前就係無敵大海景，但佢地圍埋一齊，坐低噠噠噠噠咁打字。」
一條「無咩理想」嘅輸送帶？
體驗過會計師樓的實習後，Mike坦言即便要成為一粒螺絲釘，自己畢業後還是會到四大會計師樓上班，因為讀會計同學的職業路向早已定好。「Year 1上莊，Year 2到四大會計師樓嘅club參加活動，Year 3實習，Year 4就interview等offer。大家都當四大係踏腳石，做5、6年後考到會計師執照，普通人都會跳槽，公司亦唔會阻撓，因為又有新一批人到。」從大學到職場，會計同學已經安然地坐上了一條輸送帶，大家都有心理準備。
「試過有個同學轉系到社會科學，我地全部都很adore，覺得佢好有理想。」Mike說。他覺得會計系的同學都是「怕死」，包括自己在內，都沒甚麼想過自己可以做甚麼。既然怕在社會難以生存，到四大做會計師是相當平穩的。「我地就係無咩理想架喇。」他說。
平凡以外，藉得珍惜的性情
Mike直言自己平凡，但從他的話中，卻流露一種坦誠和平實。為了搏取上司注意，舖好前路，打工仔總會激烈鞭策自己，與同儕競爭，有時容易看別人不順眼，Mike卻不這樣想。當問到他對以後的實習生有甚麼想說，他指︰「實習其實捱到、做完無錯就Ok。但有啲人會想建立網絡，表現自己，搵嘢嚟做嘅。我覺得，如果見到呢類人，而自己其實已經好多嘢做緊，就可以睇開啲，因為呢啲唔係決定性因素影響最後有無offer。」
Mike還分享了自己參觀一間商業新聞機構的經驗。他是同學當中少數的會計系學生，其他多數讀商科和環球商業。「參加前我就對點做商業新聞，點搵到來源好感興趣。我自己打算去聽，見識下全球知名嘅傳媒點做嘢，但淨係得我咁做。其他人都去同啲分析師傾計、攞名片、約食飯。」他又自我反省︰「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實習早咗啲，如果俾我重新揀嘅話，我寧願試下做《經濟日報》，見識下都好。」
關於會計師樓，我們總聽到很多辛苦到暈、捱更抵夜的傳聞，在Mike的口中，似乎都得到了證實。假如有人覺得實習是供學生學習的話，他也清楚地展現了學生身為公司勞動力的另一面，而且可能是唯一一面。這樣的情況或許多少叫我們心驚，但可幸Mike卻保有一種隨和的心態，不好相互爭奪，只做好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