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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遠方的聲援:倫敦反送中遊行參與者的想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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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去的星期六,華裔政治漫畫家/異見藝術家巴丟草來到倫敦,與民間團體 Democracy for Hong Kong在倫敦塔橋搞了一場人鏈行動和遊行,聲援香港的抗爭者,參與者包括一眾駐英港人及相當數量的歐洲人。究竟這一群在遠方支持運動的人如何分析這場運動、解讀香港的政治形態、理解國際連結和構想民主?惟工新聞收到了一篇集會參與者的投稿,記錄了數位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對這場運動的想望,將以上下篇分別刊出。


烽煙掩蓋了我們的天空,但掩蓋不了我們的未來。

中港政府、統治階級、官商士紳、權力日益膨脹的警隊及各方既得利益,固然對人民面對的不公和香港今天的亂局責無旁貸;但香港未來的面貌卻是取決於運動的視角、走向、價值觀、政治取態和語言等等。「生於亂世,有種責任」,指的正是介入社會,譜寫未來的責任。香港的未來,只能由我們自己譜寫。

十月五日,駐澳洲的華裔政治漫畫家/異見藝術家巴丟草來到倫敦,與民間團體 Democracy for Hong Kong在倫敦塔橋搞了一場人鏈行動和遊行,參與者包括一眾駐英港人及相當數量的歐洲人。究竟這一群遙距支持反送中運動的人們如何分析這場運動、解讀香港的政治形態、理解國際連結和構想民主?筆者採訪幾位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希望透視遠在英國的不同反送中運動支持者,正在為香港撰寫一個怎樣的未來。

示威者在倫敦塔橋組成人鏈

1. Benny Wong,亞非學院 (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 SOAS) 碩士生,修讀政治

問:甚麼驅使你參與今天這場行動?你希望你的參與能夠達到甚麼?

答:我剛剛在大學註冊了一個叫Citizens of the Sand (Greater China Dialogue) (sand是指流散到各地的華人)的團體,目的是促進陸港台三地人民放下不同,互相交流。我今天出來也是為了鼓勵運動中的人放下不同和仇恨,進行有益、有建設性的溝通。因為我意識到香港這場運動有民族主義的傾向,而且對大陸和台灣人民面對的情況都存有不少誤解和不清楚的地方,所以我希望能看到多一些交流吧。

雖然我沒有到過現場,從未切身感受催淚煙、布袋彈和警暴的傷害,無法與前線抗爭者並肩,但也想對在香港參與運動的人表示支持。另外,我想跟這裡的人對於抗爭戰術的問題作交流。

問:你認為阻礙三地人民溝通和交流的隔膜是哪些?

答:我覺得媒體的報導有不準確的地方,但更根本的問題是(新聞)內容的生產。因為傳媒的內容創造基本上是以觀眾為主導的:觀眾想看甚麼、聽甚麼,它就得創造甚麼。這樣的模式自然會容易構成confirmation bias(確認偏誤)令人們停留在同溫層或舒適圈內,變相接收跟其他人很不一樣的資訊和想法。所以也實在談不上誰在洗誰的腦,因為各方面都在洗他們觀眾的腦。

大陸對新聞和資訊的封殺自然會加劇此問題,但即使在相對資訊流通的香港,媒體的報導也有不少偏頗和具民族主義色彩的地方,令香港人容易錯將政權和人民混淆,在這場運動中將矛頭指向內地人民。

問:可否解釋一下你口中的「香港人」是誰?少數族裔在運動及香港社會中又有甚麼位置?

答:我說「香港人」的主要是華人吧。以我所認知,在港的少數族裔的政治參與程度不高,可能是因為社會對他們的排擠,以及他們本身的公民身份認同不高。像利君雅(香港電台記者)這種「幸運minority」真的為數很少、很atypical(非典型)他多少在制度中獲得了成功、讀得成書、可以向上爬;這也成全了他的社會和政治參與。對於其他少數族裔來說,我想他們的情況跟居住與西方國家的華人有類似的地方:他們都很專注於做好自己、努力「搵食」、做個model minority(模範少數)沒有投放太多於政治參與。

問:那你認為少數族裔的政治參與程度不高的原因是甚麼?

答:我覺得作為少數族裔,他們的身份認同不高,不論是香港人還是公民身份認同。這是由於客觀條件不利他們建構這種認同,因為制度上和法律上,他們都無法跟有中國公民身份、拿著香港護照或身份證的人的位置相比。他們在華人社會面對的種族歧視其實是很嚴重、很具體的,但這種歧視是大家也覺得OK的一件事。在這樣的狀態生活的人,難以要求他們有很高的政治參與。

問:其實「少數族裔的政治參與度不高」這種印象,對多年來一直著力組織和抗爭的移民家務工來說實在有欠公允。你對他們的運動是否認識?你如何看他們在反送中運動裡面的角色?

答:我對他們的運動的認識不高。我想外傭爭取的是自己群體的權益,而反送中的運動是針對整個政治框架,所以我會說他們的抗爭是存在於我們這場更大型、更大範圍的抗爭,相比下較為次要。

問:為何會有大小輕重之別?難到移工對抗的經濟框架、社會再生產模式、甚至兩國間的邊界不夠大、不夠existential、沒有政治面向?

答:也對,或許我不應該比較兩者的大小輕重。我想比較恰當的說法是:他們需要我們來保存良好的政治環境和氛圍才會成功。

問:你為何認為「他們」要「我們」來保護?「我」和「他」的分野又是甚麼?

答:我說的「我」和「他」不是種族或國籍的區隔。大概是說這是兩場運動,而移工的抗爭對我們這場政治運動有一定的依賴吧。

問:我們談一下戰術吧。你說你對現在運動採用的戰術有點意見,可以多說一下嗎?

答:其實在昨天之前,我是很認同和支持抗爭者的戰術選擇的。畢竟歷史上,香港從未有過這麼大規模的抗爭,所以抗爭者push the boundaries(挑戰、突破界限),甚至將行動升級來逼使政權「跪低」,我覺得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我覺得示威者不應該攻擊中資或者來自內地的銀行等機構,對它們的商鋪等進行破壞。香港人根本不理解中資滲透香港的程度有多嚴重——連教科書也是由中聯辦出版的:這個敵人我們不應該搞,我們搞不起。

問:這是我挺意想不到的見解。中資滲透香港,不就是將矛頭指向中資的最佳理由嗎?而且香港人不理解中資的滲透程度的講法好像並不準確:抗爭者不是正在連登傳播關於在港中資的資訊嗎?為何你會有「運動應該離開這條戰線」的想法?

答:因為直接攻擊中資和建制派只會惹怒中共。而且,這些暴力破壞的畫面到了國營傳媒的手上,定必會被用作分隔港人和大陸人的材料;如果我說中共有極強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或者有意識以民族主義來動員觀眾,你應該不會否定吧。那些關於中資被攻擊的報導到了內地人眼裡,只會讓他們感到種族歧視。所以我覺得追擊中資並無作用,反而只會令中共更強硬。

問:那你怎麼看運動中那種不怕強硬維穩手段,決心「攬炒」的心態?

答:我覺得這是病態的。「攬炒」是香港人感到絕望、看不見未來、「算撚數」的表現。這種絕望既是由於近幾場運動均沒有得到成果,但也是因為本身香港人的生存環境——當「樓奴」、長工時等——已經讓他們看不到未來。

問:轉一轉話題:之於政權加壓和警權膨脹的脈絡中,你認為十月一日警察首次以實彈射擊示威者代表甚麼?

答:縱觀全球,有使用過分武力或暴力傾向的警察都是來自多族群的國家。多族群不止是指有多於一個種族的意思,而是說某個族群享有一些很material(具體、物質)的優勢,而另一些族群卻面對壓逼和不公。在這種國度的警察使用過分暴力,主要是出於維護社會上的種族層級,美國便是最明顯的例子。另外一種傾向使用過分武力的警隊則是來自民主政體或制度不成熟的國家。

香港的制度算是成熟,又是華人為主的地方;那為甚麼警察濫暴會發生在香港呢?我覺得是因為「風向」改變了,令香港的管治模式越發接近多族群的國家。我理解這是來自大漢/大中華主義以及共產黨的強權統治日益強大的交疊,令香港的管治和警隊的執法宗旨變成有利願意靠攏中共的漢人,對其他人則予以懲罰。

問:香港的制度真的談得上成熟?另外,根據你的說法,警隊的執法宗旨不更像是維護階級利益,而不是族群利益嗎?

答:也對。警察保衛階級利益的作用其實一直以來都存在的,我想更貼切的說法是說警察執法原則是有利願意靠攏中共的資本和既得利益。至於制度的成熟這方面,是出於以西方民主政體作本位、自由派的視角的分析吧。那只是一套分析,我其實並不認同它背後的邏輯,而我覺得香港的民主運動是迫切需要decolonise(去殖)的。

問:我正想跟你談這點。參與今天遊行的人有不少都帶著港英旗,你對運動中有人表現出對殖民制度和邏輯的推崇甚至擁抱有何想法?

答:我支持這場運動,可是我覺得它有許多不足之處,這就是其一。我不認為這裡的人或者在香港的抗爭者有深入思考過民主究竟是甚麼,或者批判過他們對西方共和制度的嚮往。香港人相信自己跟英國有一段浪漫的歷史,即使曾活於殖民者的極權、不民主統治,卻仍然認為英國——以至其它「第一世界」的西方國家——是一切先進、美好、文明和禮貌(civility)的象徵,罔顧殖民者從前對香港的壓逼和傷害,因此依舊崇尚西方的一套。

但其實西方那一套自由民主想像的不足,相信也不用我多說。這裡 (英國) 有代議民主,但它是否有效代表人民存在很大疑問,而讓人民監察官員和對政客問責的機制也很不完善。西方國家裡的不平等和社會不公也是眾所周知的,而它們對某些族群甚至其他國家的壓逼和剝削絕對比得起中共,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香港人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他們只管美化西方自由主義國家對民主的想像,沒有思考其他可能,也沒有想過西式民主能否於中共的極權共存。

問:最後,可否寄語給被警察槍傷的健仔作鼓勵?

答:我祝他早日康復,希望他加油,希望他會有更好的未來。

示威者貼上的memo和海報

2. 佚名,居英內地人,曾於香港生活多年

問:我聽見你跟孩子們在談今天的行動,可以告訴我你對行動以至整場運動的批評嗎?

答:我只是跟他們解釋,今天這種和平的遊行、和平理性的表達是好事。我或許不支持今天的行動,可是我覺得和平的政治表述是沒問題的。相反,我對在新聞看到在香港抗爭者使用的暴力,只能說我不能接受。

最主要的是,我覺得這是香港人的問題,是香港自己的問題,沒必要也不應該來到這裡請求別國的支持。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家醜不出外揚」,你一定聽過了吧。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就好了,幹嘛要來這裡爭取?況且英國政府或者英國人又不會真的有意義的支持你們,they don’t even care(他們根本不關心)!這裡的國民根本還有殖民者的思想啊。

嘿,你們香港人不是不清楚,150年的港英政府是完全不自由的高壓、極權殖民統治吧?你以為他們是好人?香港今天不民主的議會和制度是誰留給你們的?香港以前的總督是由這裡的Emperor(帝王)欽點的!哪有理由come here and beg for their help (來這裡乞求他們的協助)?

[這時筆者身旁的幾個遊行參與者也加入了討論,跟這位居英內地人答話,這裡讀到的是已梳理的版本。]

示威者1:我們今天的行動不是要向英國政府討幫助、討支持,只是想跟這裡的人宣傳香港的抗爭,接觸住在這裡的香港人,和讓在香港前線的抗爭者知道他們得到國際的支持。

佚名受訪者:你沒有留意到這裡有多少人揮動著the Union Jack(英國國旗),甚至港英旗嗎?這若不是重投殖民者的懷抱,那是甚麼?作為一個華人,我對這個手段實在無法苟同。我再說一遍,我對今天行動的表達方法沒有意見,我覺得和平遊行是可取的,這也是民主國度給人的自由。我也有跟我的孩子說,在這個點國內的確是比較落後:他們會問我,為甚麼香港的protests (示威行動) 在國內看不見,我也坦白跟他們說,我們不享有這些表達的自由。可是看到這裡的人攜著港英旗是讓我心疼的。

筆者:我理解你對這些colonialist iconography(殖民主義意象)的不滿,但如果我們先撇開攜著港英旗的人,在英國遊行好像也有合情理的地方啊。像你的說法,今天香港社會裡面的不平等、不公義、不民主,英國也要為其負責。如果今天的行動是來跟英國討賠償,對殖民歷史問責的話,你又會怎樣想?

佚名受訪者:那是可以的,但我覺得好像沒有甚麼關係。如我所說,這是香港自己的問題,不關英國的事,也不關中國的事。「送中」這條法例是誰提出的?是你的政府,不是大陸政府。用警察鎮壓的是誰?也是你的政府,不是大陸政府。我覺得香港今天需要的不是民主——你不認同也不要緊,這樣才是民主嘛,所有的意見我們都要兼聽——因為真正激起民怨的是社會上的分配問題。是誰沒有提供足夠的房屋?嘿,也是你們的政府啊!過來英國搞示威真的有點惹人笑話,亦令中國人蒙羞。

示威者2:你說你看新聞知道抗爭者使用暴力,但你知不知道抗爭者使用的武力完全比不上警隊的武力?你知不知道抗爭者的武力是用作自衛和互相保護,而警察出動過的催淚煙、布袋彈等武力是完全不合比例的?你知不知道國慶日有抗爭者被實彈槍傷了?

佚名受訪者:我說的暴力不只是示威者和警察的正面對奕,還有對商鋪的破壞…

[這時他的妻子開始搶答,說警察開槍是因為遇襲,需要保護自己,並跟示威者開始了罵戰,這裡不盡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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